【散空】和人偶交换心脏
*if线,ooc,时间线在倾落伽蓝之前
*我流旅者,真散厨,你要觉得我反串那就是你对
*SUM:我的心会为你爱你。
1.
真的就这么让他走了?
散兵推开净善宫古朴的门,站在两侧的守卫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颇有些惊讶,却并没有阻拦。
他抬起脸,和久违的阳光打了个照面,回想起方才在净善宫中与布耶尔的对话。
“你可以离开,但为了确保你不会再做出危害须弥的事情,我需要你跟随旅行者一起行动,直到随他一起离开须弥。”孩童模样的神明说到。
凭什么?他想出声质问,然而片刻的思考过后,他明白这是一桩绝对不会吃亏的交易。
根据先前愚人众的情报,旅行者来到提瓦特的目的是寻找血亲,因此不会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国家。按照布耶尔的要求,他只需要跟着那个菜鸟一段时间,等他离开须弥,自己也就完全自由了。
相反,如果现在和布耶尔唱反调,失去了神之心的他恐怕永远无法离开净善宫。
又要像那时候一样……被锁起来、被忘记。
他攥紧了拳,嗤笑一声,爽快地答应了神明的要求。
于是他现在得以站在净善宫前巨大的平台上,看着嬉闹的鸟雀发呆。
头脑简单的生物,果然会活得比较快乐。
轻快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他回过头,余光瞥见一抹金灿灿的影子。于是他转身倚在被晒得发烫的栏杆上,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逐渐走近的旅行者。
——看,又一个头脑简单的生物。
2.
“能帮我撑一下袋子吗?”空蹲下身戳了戳湿软的泥土,头也不回地把纸袋递给散兵。
哗啦一声,袋子倏地从空手中消失,天知道它承受了多大的折磨,有些人拿袋子像抢钱。
“我说,你每天都在做这种事情?”散兵把捏得皱巴巴的袋子递到旅行者身边,“怪不得旅行了这么久,一点长进也没有。”
空倒也不恼,他早习惯了散兵这张嘴——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不做这些,吃饭的摩拉是天上掉下来吗?”他用铁锹挖了小半袋土,掂了掂分量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把袋口扎好。
“哈,只有你们人类才把进食当成天大的事情,简直浪费时间。”
“你不把自己当成人类,”旅行者顿了顿,皱眉看他,“却惦记着人的【心】。”
人偶张了张嘴,看上去是想反驳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沉默下来。他让自己落后了半步,慢慢跟在那一抹金色身后。夕阳落在他身上,昏黄的光与耀阳一般的金色融合在一起,而他,走在他的影子里。
他没说错,散兵心想,换作以前,他有一万句可以羞辱空的话,然而他现在不想说了。
他的躯壳像提瓦特的星空,空旷又虚假,海水灌进去,咕咚咕咚地响,烈日再一蒸,什么也不剩下。从前他想着神之心,如今没什么可以想的了。
在这一点上,他辩不过旅行者,毕竟他亲自感受过那颗【心】的坚韧。
他一路沉默地跟在旅者身后,活像个人形挂件,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人交付委托,领取报酬,然后再接取新的委托,永无止境似的。
旅行者只觉得今天这一路安静得过了头,于是他停下来,回头就看到闷头跟着自己的散兵,对方平日里一张嘴能把人活活气死,今天半个字也不吐,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的,眼尾飞着一抹红,不说话的时候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今天自己的话,似乎确实说重了些。
空自我反省了片刻,又想,挑明了让他自己想想也好,想明白了,他就知道曾经求而不得的【心】,其实早就有了。
3.
说是这么说,可空到底是心软了,他掂了掂手中的摩拉袋子,想起先前和散兵一起旅行的时候,不需要进食的人偶对道成林的苦茶格外感兴趣。
空回头看了一眼始终跟在身后的人偶,他这一路都如哑巴了一样不说话,倒是身上的金属饰物碰撞起来,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提醒空他没有偷偷溜走。
看着好乖,空心中的愧疚又悄悄冒出了头。
说那么重的话做什么呢?你明知道他最在乎的就是【心】。
“今天先不接委托了,我们去道成林。”说着,空伸手在他的斗笠上敲了一下。
“再随便碰我,”人偶捏着斗笠狠狠地别过头,“我就把你的手砍下来。”
旅行者倒也不恼,虽然散兵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可最起码开口了,这可比他一路沉默正常多了。
旅行者是个闲不住的,一路走一路还要东瞧西看,若是瞄到了宝箱和死域,势必要冲上去和魔物大战三百回合,然后捧着一堆在散兵看来与垃圾没什么差别的掉落物沾沾自喜好半天。
这是第三个死域了,散兵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旅行者,对方正扯着绷带包扎自己被流血狗抓出的伤口。
“蠢货,小小魔物就把你伤成这样,你的实力还真是不进反退。”他上前去夺过那卷可怜兮兮的绷带,抓起空的手臂,三两下就把伤口包的服服帖帖。
他正想继续嘲讽一番,却发现空的手虚虚地挡在他嘴前,示意他噤声。
“好像有哭声。”空仔细辨认后道,“可能是个小女孩。”
“哈,”散兵戴好斗笠,“大名鼎鼎的旅行者又要多管闲事了么?”
空睨了他一眼,自顾自向声音的源头寻过去,身后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散兵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到底还是跟着他。
拨开层层叠叠的灌木丛,绿叶之下,小女孩含着泪光的眼睛露了出来。见到两个奇装异服的陌生人,女孩吓得抽噎着往后退。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旅行者收起手中的剑,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友善一些。他一边在包里翻找之前在须弥城里买的小零食,一边还不忘回头用眼神示意散兵——管好你的嘴巴,别吓到孩子了。
散兵自然是看出来对方的意思,说来有趣,二人之前虽对峙多次,关系也算得上岌岌可危,可却出奇得互相了解。散兵“嘁”了一声,抱着臂转过头——怕他吓到小孩,那他不盯着小孩看总行了吧。
耳畔回荡着旅者絮絮叨叨的安慰,散兵到底是忍不住悄悄回头,注视着那一抹金色给小女孩擦掉眼角的泪花。他看上去已经完全取得了对方的信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种亲和力难倒是天生的吗?
于不同国度的神明而言,他是远渡重天而来的“降临者”,是提瓦特一切变革的见证者;于他们这些“作恶多端”的愚人众而言,他是敌人,是变数,是需要警惕提防,却不能随意杀害的任务目标;而对于那些普通人而言……他大概只是个很有能力的黄毛傻子吧,毕竟无论什么事,只要准备好一个不算太离谱的理由,和一点点报酬,他就会尽心尽力地帮忙。
真是蠢,来到这片大陆这么久,却连核心的边缘都没有摸到,如果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戴因斯雷布,和那些歪打正着的委托,他恐怕到现在也不会知道“深渊”的来历。
可偏偏每一个神明都如此重视他,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了那么多人的目光?就连自己也忍不住……
小女孩看着已经和他熟络起来的样子,不仅不哭了,还捧着空给她的零食狼吞虎咽,看着饿极了的样子。而拿着水袋蹲在一旁的旅行者,怎么看怎么像一只金毛。
就是蒙德那种寻回犬。
“你的爸爸妈妈呢?”旅行者把水递给小女孩,右手拍着她的后背,“我们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女孩的脊背猛地一颤,透过朦胧的光,她回忆起了多年前的某个再寻常不过却又刻骨铭心的午后,她的口中还含着未吃完的饼,泪水却自眼眶中不断地涌出来,她就那么狼狈地哭着。这种哭与先前迷路时惊慌无措的哭泣不一样,它掺杂了太多不可名状的情绪,泪水比药还苦。
“我、我的妈妈……不要我了……”
鹦鹉振翅飞离,迎着夕阳归巢,它羽翼掠过的地方,有三个找不到血亲,也无家可归的人。
旅行者摸着女孩的脑袋,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散兵。
少年模样的人偶一言不发,垂在身侧的手却攥紧了,片刻后,他转身走向来时的路。
“你去哪?”
旅行者把哭累了的孩子抱起,开口问一个背影始终孤单的漂泊者,他要去往何方?
散兵驻足,扶着帽檐微微回过头,“去找个落脚点,带着这个小拖油瓶,你难道还指望今晚能飞到化城郭么?”
闻言,旅行者松了口气,他害怕今天发生的一切会让散兵想起太多遗憾,害怕他回头看,看到的是满目疮痍和一次次抛弃,他是把过去的每一刻都背在身上的受难者,停留在原地是等死,向前的每一步是折磨。这样的人空曾在其他世界看过,他们大多下场凄凉,让人惋惜。
如果不是纳西妲,散兵与他们不会有什么两样,可是……他想起纳西妲对他说的话,抿紧了唇,至少他要试一试。
——把那些旧的烧掉,让新的东西冲破血肉,迎风生长。
4.
不愧是流浪百年的提瓦特土著,空看着散兵找到的完美露营点心想,比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强多了。
“扎依玛已经睡着了,你也去睡吧,我守上半夜。”他走到人偶身边坐下,对方正对着圆月出神。
“我来守上半夜吧,以你的精力,过不了多久就会睡成野猪那样吧。”过了半晌,散兵才说。
旅者拨弄了两下火堆里的木条,笑眯眯地用散兵曾说过的话反呛,“在我身边,睡不着吗?”
散兵被气笑了,睨了一眼旅行者,“鹦鹉学舌,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此言差矣,”旅行者不知哪里学来的璃月古语,说起来像个老学究,“其他的我不好说,但有一点,你比不上我。”
他拉起散兵的手,对方半惊异半嫌弃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可打败了七叶寂照秘密主的旅行者实力也不容小觑,稍一用力,终究是没让散兵挣开。
罢了,且看这菜鸟要做什么,散兵嗤笑一声。被旅行者紧握着的手贴上对方温热的胸膛,他眯起眼打量空,手指不受控地蜷了蜷。
“你做什么?”他问得干脆利落,旅者知道他此时才算得上真正的危险。
“感觉到了吗?”旅行者闭上眼,轻轻地呼吸,仿佛在听林间微不可闻的虫鸣。
“我的心跳。”
人偶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使上最大的力气抽开手,大到旅行者闪避不及地往前踉跄了一下,仿佛他刚才摸到的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是踏鞴砂没人敢关上的炉心。
可在他的手指离开的一瞬间,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那颗正在跳动的炙热,那是一颗心,一颗毫无背叛与欺骗的,人的心。
你怎么敢的?
人类肮脏的东西,我才不在乎。
真恶心,离我远一点。
我要把你的手砍下来。
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它不再跳动。
滚。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你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而变得软弱的吗?
脆弱的东西才有心跳。
……
他一下子有那么话要说,到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旅行者看着他颤抖的唇,揉了揉被散兵拽痛的手腕,站起身与他平视。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你交换心脏,”他说,“你一直渴望一颗心不是吗?我把我的送给你。”
“放心好了,我没什么基础疾病,而且常年在外旅行锻炼,提瓦特不会再有人的心脏比我的更好了。而且你亲自感受过它的韧性,不是吗?它是最适合你的,只要你想要。”
人偶错愕地看着他,火光为他一向苍白的脸颊增加一点暖色。然而说到底,他行走世间百余年,什么样的磋磨和好运都见得差不多了,因此很快便回神。
“肮脏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他留下这样一句话,转身钻进帐篷里。
旅行者笑着在原地坐下,他知道散兵不可能睡得着,多半是睁着眼睛直到下半夜来换岗。
这是继伪神工厂之后他又一次看到散兵失态,这至少代表着,他的提议对散兵而言,有着不可估量的吸引力。
想到这里,他心情大好。
5.
人偶不需要休息,“睡觉”也只是散兵为了掩饰自己与常人的不同而强行养成的习惯罢了,就算一晚上没合眼,他看着仍然与平时无异。
扎依玛——就是昨天在森林里走丢了的孩子,在旅行者的多次打探下,她终于愿意说出自己一直是由父亲在化城郭抚养长大,而不是死缠烂打地要求旅行者带她去找妈妈。
小孩的家与他们的目的地不谋而合,因此二人顺理成章地捎她一路,只不过脚程要慢一些了。
扎依玛拉着空的手,手里捏着一支风车菊看得正起劲,看上去暂时把先前的忧伤抛在脑后了。在哄孩子这一点上,空确实天赋异禀,常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吵吵闹闹的……
……?
散兵愣了一下,转过头把旅行者四周看了个遍,确信他周围除了扎依玛之外没有别的什么生物。
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空的身边少了个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感受到散兵的目光,旅行者问道。
散兵草草收回目光,“没什么。”
空皱了皱眉,手虚虚地扶在扎依玛后背,时间随着女孩蹦蹦跳跳的步伐流逝,散兵恐怕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以他的聪慧,无需太多线索就可以推导出真相,旅行者难免有些着急。
“前面就到啦,”他弯下腰笑眯眯地看扎依玛,“还记得爸爸住在哪里吗?”
不待扎依玛回答,从小道上呼喊着跑来的男子就回答了空的问题。
“扎依玛,爸爸在这儿!”略显疲态的男人飞奔过来,把失而复得的宝物紧紧抱住,“你去哪儿了,爸爸到处找你,大巡林官说附近还有残存的死域,爸爸真怕……”
父女团聚总是让人感到欣慰的,旅行者默默往后退了两步,给重聚的亲人一点时间。
身侧的人也安安静静地注视着那对父女,看着像在思考什么,空祈祷他不要那么快就发现端倪。
“谢谢你们,”确认孩子安然无恙后,男人有些狼狈地擦干眼泪站起来,“如果不是你们,扎依玛恐怕……总之,你们要什么报酬都没关系,只要是我能支付得起的。”
“听说她的母亲把她抛弃了?”
散兵居然抢先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空的手指蜷了蜷,可他问得太一针见血,让空怀疑他是否已经猜到了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啊……”男人有些为难,可他感到女儿轻轻晃了晃他的手,他低头,看到女儿清澈的眼睛,就像那个已经离他远去的人一样。
他握紧拳,又松开,最终开口说,“她的母亲,其实已经去世了。”
“她……死于魔鳞病,就在魔鳞病彻底消失的前一天晚上,她永远离开了我和扎依玛。
我不愿意相信,我是说……这对谁而言都很难接受吧?明明只要再坚持一两个小时,她也许就可以活下来了,扎依玛就不会成为没有妈妈的孩子。
她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人,有些时候甚至善良得有点软弱,我不明白为什么魔鳞病偏偏夺走了她的生命,明明、明明有那么多比她更该去死的人。
……抱歉,我的话说的有些重。她死后的第二天,我亲手埋葬了她,可那一切对我而言就像一场梦一样……我心里,不愿意相信她死了。而且扎依玛还小,我怕她…”
“所以你就骗她,说她的妈妈不要她了?”散兵出言打断他。有风吹过,纱帘被扬起,旅行者看不清他的脸色。
“……是的,我告诉她,妈妈出去旅行,再也不会回来了。”男人的脸上被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爬满,他蹲下身看着自己的女儿,“对不起,扎依玛,爸爸没想到……”
“没关系的,爸爸,”女孩抬起手,搂住了父亲的脖子,“只要妈妈不讨厌我们,就算不在一起,我们和妈妈也很近。”
“呵,”人偶扶着帽檐轻笑,“愚蠢的谎言,你差一点害死你的女儿。不过无所谓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话音刚落,父女二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停在原地,父亲眼角的泪水诡异地挂在脸颊上迟迟不肯落下。四周的风停了,鸟雀无声,太阳不再升起。
他意识到了!
空耳边炸开嗡的一声响,还没来得及出声辩驳什么,就被无心的人偶掐住了脖子。
“你心急了,”对方浅笑了一下,“带着一个孩子走到化城郭,不应该这么快。”
“不是喜欢调整时间吗?既然是在我的梦里,为了你把时间停下也不是不可以。”修长的手指渐渐收紧,空下意识扒住他的手腕,尽管这是徒劳。散兵当然感受到手腕上冰凉的温度,可他不为所动,“只是……你得把你到底想做什么,仔仔细细地说给我听。”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旅行者在他手下挣扎、呛咳,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声音——伪装得这么好,一看就是来了无数遍了吧,就像上次在伪神工厂对他做的事一样。
“我……”旅行者被刺激出生理眼泪,他努力地想要挣脱,然而影出品的人偶质量好得太离谱,“我会死……”
“是吗?掐死一个出现在梦里的人,现实当中他也会死?我可没听过这种道理。”
“太多次……意识……”
被杀死太多次,意识会消散。
散兵感到他挣扎的幅度正在慢慢变小,甚至眼球也不自觉地开始上翻,在他看来,诓骗自己的人死不足惜,可他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他几乎都要说,是因为他的心不想让他死了,否则这种与思想完全相悖的念头从何而来?
旅行者无法控制地呛咳、干呕,躯干的寒冷和虚弱让他无力站起,他进入了散兵的意识太多次,以他残存的精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以一个健康的状态进入这里了,否则他不至于这么狼狈。
“我只是,”他忍着咽喉的刺痛找回自己的声音,尽管它听起来沙哑无比,“想和你交换心脏。”
散兵的目光自上而下,在被掐出一片淤紫的脖颈逗留,最终落在他的左胸口,那是心脏搏动跳跃的地方。
“不用了。”这是散兵沉默后的答案。
空几乎是耗尽全力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真的没有时间了,他不可能再进来一次。
“不脏的,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没有利用、欺骗和背叛,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我只是想……”
“想什么?”
空张了张嘴,在这颗心真的放进散兵胸腔以前,什么理由都冠冕堂皇。
要如何证明不存在的东西存在?
他这么一次次地进入散兵的意识打搅他,企图用自己拙劣的方法说服他醒来,鞭策他面对现实中那些恶心的纷乱,真的对吗?这难倒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自私与暴力?也许他就这么沉睡着也没什么不好,他没有任何理由让他醒来。
旅行者前所未有地疲惫,他感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发痛,因为他自己做的愚蠢的无用功。散兵的某些话确实切中肯綮,他有时候看事情太简单,性格太柔软,屡屡被尘世的琐碎拖累。
不必把自己认为好的带给他人了,毕竟他也算不上成功。
“算了。”他转身,少年的肩膀被天空压得垮塌,他很累了,说话带着气声,“就当我多管闲事。”
“你杀了我192次,散兵,我们扯平了。”
散兵的目光落到少年纤弱的颈上,原本洁白的皮肤现在呈现出一片雷电云般阴沉的紫色,刺目又让他心烦。
192次,在确认旅行者在现实中性命无虞后,他很清楚自己绝不会让他“死”得干脆利落。
够了,够多了,他想。
“我接纳你的提议。”
鸣雷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粗粝,空闻到雨水和雷元素的味道,它们把自己包裹起来,一如散兵的怀抱。
人偶的空空的胸腔贴上旅行者的后背,他们的距离从未那么近过,空感觉得到他的心跳正飞快地加速,像稻妻幕府和反叛军交战时的军鼓。散兵抓住他的右手,十指交扣,他感觉那颗响若天雷鼓音的心脏正渐渐离自己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恒长的空旷与寂寥。
6.
这绝对是他这些年来做过最愚蠢的事,散兵捂着心口慢慢退开,他居然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他心口蔓延。
他抬起眼,看到旅行者的金发,眼前晃过一个金发少女的身影——深渊的【公主】。
“你曾无比接近这颗心,感受过它的坚韧,”空说,“现如今呢?在真正拥有它之后,是什么感觉?”
其实除了那一点思念和说不清的情绪,没什么两样,而它们如烟雾一样飘渺着。
“什么是心?如果你说的是一个器官,一个维持生物活动的器官,你既然在这片大地上活动,有与没有又有什么两样?可如果你说的是承载世间悲欢,品味人生酸楚的载体,”空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口,那里有一颗被友谊、背叛、苦难打磨得晶莹剔透的玻璃心,“它告诉我,它就在这里。”
“本应属于我的,是神之心。”散兵甩开手,不知是不是空的错觉,他眼角的那一抹飞红似乎更加鲜艳了。
如果有神之心,他就不用捏着那枚金叶子去找雷神,苦苦哀求却只换来友人的背叛;如果有神之心,他不会用别人的心脏作为护身符,以十指为代价关闭炉心;如果有神之心,他就可以救下那个孩子……
凭什么她想要永恒,挥刀就可以闭关锁国,而他却连须臾都留不住。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是欺骗、谎言、背叛,是他留不住的。
他本来就是为了神之心而生的,却沦落为漂泊异乡的无能者,没有力量,所有美好的都离他而去,避他如蛇蝎。
所以他渴望力量,渴求成为神,这样他就能做到以前做不到的事,再也没有人敢背叛他。
“你曾成为过神明,虽然短暂,”空摘掉少年的斗笠,“告诉我,你登上那个至高点之后,看到了什么。”
是荒芜。是空无一人的寂寥之地。是看不到前路的雪原。
散兵从不以这副面容示人,至少在成为执行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可旅行者很心疼似的,一遍遍抹掉那片肮脏的湿润。
点到这里,空知道自己无需多言,散兵悟性极高,只是有时候人看自己犹如雾里看花,总是看不真切的,他只是需要一点契机。
“我的心脏在为你跳动呢,感觉到了吗?”他轻声说。
空拍着人偶的后背,轻轻在他耳边呢喃,“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它一定跳得很快吧,它很喜欢你。”
“快醒来吧,你不必再面对混沌和迷茫,还有未知的真相等着你去发掘,而我一直在你身边。”旅行者的身体渐渐轻盈,疼痛与寒冷从他的感知中脱离,周围的一切逐渐分崩离析,他知道这个梦境即将坍塌。
他的额头贴上人偶的,“醒来就能见到我,我保证。”
“你最好是。”散兵闭上眼与他别离,心口一直徘徊的那抹悸动在这一刻到达顶峰,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那是什么。
大约是自己从前可遇而不可求的……
不可说。
*彩蛋是后续,一丢丢车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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